



写诗成为日常
为什么要写诗?其实我很少问自己这个问题。因为它早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在我的生活中习以为常了。
打个比方,如果我是一个农民,我会选择把庄稼种得很好看;如果我是个画家,我会选择把画画得很好看。其实,我们中的很多人都过着诗意的生活,用自己的方式写着诗,只是他们不知道或者并没有用笔记下来罢了。
几年前的夏天,我回了一趟母校,在珞珈山上散步时,看到让我震撼的场景:大块的绿色苔藓借助樟树的树干爬到天空去看风景。不知道它们从地上生长到树梢,到底要花多少时间,但它们做到了。通常,它们应该匍匐在地上,显出平凡和卑微,但现在它们不想循规蹈矩了。这难道不是植物用躯体在树干上写的诗吗?
于我而言,不是我选择了诗歌,而是诗歌选择了我,选择了栖居大地喜欢仰望星空的我。它让我打开了自己,看到了更深处的我、更深处的世界。
诗人,不管我是否承认这个身份,诗歌与我有深刻关联。我的理想生活便是:读诗、写诗、与人谈论诗。
持续阅读获得灵感
每个诗人都会有写不下去的时候。其他领域的艺术家亦然。据说,希腊裔美国音乐家雅尼有时会在工作室待上几个星期而写不出任何东西。但他得出的结论是:“创作完全是一种心境,当你的确置身其中时,灵感根本不会枯竭。”
我尝试用海量阅读解决这个问题。阅读可以带来一种心境,这个心境会帮助我们连接到灵感。大约在五年前,我在书店淘到波斯诗人鲁米的诗集《在春天走进果园》,读完后我按照书中的指引躺到床上,关掉灯,让身体和大脑都虚空,果然脑海中的“妙音”一点点都回来了,后来写了《像波斯人鲁米》。
大约三年前,我读到一本很好玩的书,日本艺术家小野洋子的《葡萄柚》,我被她脑海中神奇的想象惊呆了。她举行的很多行为艺术表演,居然是根据指令,让参与的人在头脑中进行。我的灵感在三年后产生,写出了《给感官的指令诗(一)(二)》。
我发现,在一些特殊的地点,我也会诞生灵感,比如旧天堂书店。我原本只是想在那里喝点东西,休息一下,看看书,但诗会来找我。后来陆续写下《在旧天堂书店的冥想》、《在旧天堂书店买一枚徽章》、《旧天堂书店》等。
我推荐大家到南山旧天堂书店去淘书,大家可以关注那些特殊开本或没有出版社的书。这些书一般都是艺术家的实验之作,你在市面上买不到。
总而言之,我看书是属于东北乱炖那种。国内国外的都看一看,大家喜欢的和不喜欢的都看一看,不同翻译版本的都看一看。
在山野中行走
我去过不少地方,但印象最深的旅行却是和父亲一起回到他的出生地。2021年国庆节,我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云阳镇,中原大地无数乡镇中一个有山有水的美丽地方。而父亲也满足了他的夙愿,回到他的出生地——追随改嫁的奶奶到了另一个村庄后,他有半个多世纪没有回去过,即使到那里只需要一个小时的摩托车车程。
三个人在崎岖的山路中穿行,并最终到达目的地——将军山脚下。那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处女地,不知名的野花遍地,我没见过的阿拉伯黄背草有一人之高,并且铺天盖地。母亲给我讲小时候割黄背草盖茅草屋,她弄丢了割好的草,外婆骂了她,她因此哭泣。我内心深处的一种东西突然被触动……热爱行走的我,虽然足迹遍布许多遥远的山川与河流,但内心从未像这一刻站在家乡的山坡上如此震撼。我开始重新审视身边的事物,接连写下“出生地”系列:《青葙》《阿拉伯黄背草》《橡子》《皂角》《玉米》《秋风》等。
一个朋友说,把你扔进山里几天,一定能砸出来不少诗。这话倒是真的,出生于山清水秀的中原小镇,使我天然地喜欢亲近山水。而山水万物,又慷慨地滋养了我的诗歌。
对话
诗歌是对美的追求
宝安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秋妮
问:您认为诗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答:作家李银河在给丈夫王小波《沉默的大多数》写的序里说,王小波的写作是“纯粹的对美的追求”。我觉得诗歌就是纯粹的对美的追求,歌颂也好,批判也罢,写诗的和读诗的人都是在追求这种美好。我对读者当然有俞伯牙对于钟子期那样的期待,但一首诗写完了,作者已经完成了与自己和世界的对话,这就够了。
问:可以描述一下读到一首好诗的心情吗?
答:这是一种悲欣交集的心情。第一首让我产生这种感觉的诗,是大学时在宿舍上铺读到海子的《你的手》:“北方/拉着你的手/手/摘下手套/她们就是两盏小灯/我的肩膀是两座旧房子/容纳了那么多/甚至容纳过夜晚/你的手/在他上面/把他们照亮”,有一种被什么击中的感觉,大脑和心脏同时在战栗。
问:学生写诗,您会给予什么样的技巧指导?
答:初写诗歌的人,我先教他们围绕一种情绪写几组比喻句,越新奇越好。一首好诗的标准就是有好的意象,再由好的意象组成好的意境。其实意象就是喻体,这样学生比较容易理解。比喻句写好后再教分行。诗歌分行是很讲究的,但就学生而言,可以在读起来需要喘气时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