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 文/图

东山，位于海宁硖石之东，亦叫沈山，审山。其东南向正对着长山河蜿蜒流过，西边则与不远处的西山（亦叫“紫微山”）隔水相望。据说当年秦始皇东巡，因有山体横亘，遂令辟山开路，因而形成了今天的东西两山隔水相望。东山比西山稍高，海拔88.9米，山体不甚大，方圆仅几公里。从地面到山顶，不过几十米的高度，但在杭嘉湖平原，也算是峰岭在望了。

天气晴朗时，登高一览，江南水乡古镇，风光尽收眼底，阡陌交通，碧水如带，绿树民居，宛如一幅吴冠中笔下的江南水乡图。而东山上植被完好，树高林密，郁郁葱葱，有天然氧吧之美誉。近些年东山公园整体环境不断得到修葺改造，各项功能更加完备，环境亦越发优美，是一个散步健身休闲的好去处，每逢春秋假日更是引得上山吸氧踏青者甚众，更何况山上还有始建于宋代的智标塔（“文革”中被毁，2004年重建）和顾况读书台，山下有一代军魂蒋百里故居、中国电影创始人史东山故居等名胜古迹。

东山之奇，不仅是开阔的平原上异峰突起，可以有凭高远眺之快感，也不仅是有诸多的名胜古迹和人文故事。另有一种奇特之处，即在山上有一种放在水里能自然浮起的石头，叫“浮石”。清代管元耀《海昌胜迹志》记载：“浮石，性质轻灵，嵌窍瘦透，入水不沉。山间皆有之，土人见习之，不以为异。远人每有向余乞取者。凿窍使深，种菖蒲极妙。山后北河，又产有沉芦，浮者沉之，沉者浮之，亦天地造化之不测焉。”

海宁历代文人中也有许多咏硖石东山浮石的诗，可见浮石与当时的文人关系甚密，深受青睐，兹录几首：

一、陈梓《题硖石浮石诗》

南人若虚华，石性亦多舛。

总由秉质薄，遂觉根气浅。

随风浪飘泊，波靡孰能绾。

反笑天下山，沉着太拘板。

茫茫大堪舆，昆仑青一点。

巨灵呈幻术，颠倒坚作软。

六经实糟粕，一元有聚散。

浮名本无根，立德寿何限。

二、吴勋《浮石诗》

嵌空通万窍，钧石鸿毛轻。

荡漾春水里，时逐桃花行。

三、费丹旭《浮石诗》

论交略不碍粗疏，沙渍苔皴瘦欲枯。

壶有九华空想像，亭余三品只形模。

江湖飘泊成顽性，人海浮沉感故吾。

携向斋头作清供，最宜浅水种菖蒲。

四、管庭芬《浮石诗》

泥沙刷净野泉冲，面面玲珑积藓封。

骨动未甘随瓠落，心虚到处恰萍逢。

居然皱瘦超凡品，任尔浮沉托隐踪。

何必南山歌石烂，一拳虽小俨成峰。

浮石的外观呈蜂巢状，百孔层叠，经络清晰可见，又有点像珊瑚礁，玲珑剔透。我小时候经常与一众顽童上山玩耍，然后顺手捡几块浮石回来，放在家中做盆景，或者扔到河里看它顺水漂浮。当时只是觉得好玩，也没太在意它的前世今生。一晃春秋数十载过去，我也南下去了深圳工作，再去东山，旧貌换新颜，石径尤在，古树参天，芳草鲜美，但浮石已很难寻觅了。

老一辈的硖石人大概都知道“浮石沉芦”，“浮石”，即指东山的那种会浮的石头，“沉芦”，是指长在西山上的一种芦苇，把它放在水中居然会沉下去，这种现象着实有违常理又无法解释，于是人们好奇，口口相传，慢慢地就把“浮石沉芦”当成是代表硖石东、西两山的风土人情故事流传了下来。后来，我为硖石里作“印章雕塑家园”项目时，还特地请几位西泠印家刻了一批关于海宁的人文地名印章，其中就有“沉芦浮石”，做成浮雕，镶嵌在景墙之间，也算是为浮石留下了一个特殊记忆。

星移物换，沉芦如今已经无处寻觅，而作为东山一大特色的浮石也渐渐消杳无踪迹。每次回海宁小住，有机会我总要上东山走走，一来开阔心境，二则寻找一下儿时的记忆，当然也想寻觅那令人称奇的浮石。可惜，类似的石头还有，但已经很难觅到那种质地轻盈，百孔千姿，造型奇特的典型东山浮石了。

古代文人中对石情有独钟的不在少数，从陶渊明、李白、杜甫、岑参、王维、柳宗元、苏东坡，乃至郑板桥，都留有许多关于赏石的诗文书画。尤其是宋代大书法家米芾，更是拜石醉石，近乎痴狂，人称“米颠”，看来对石之有情不独渊明乎！

多年前我从海宁一盆景园访得一两块浮石，把它带回深圳，置于澄怀居阳台，特地给它配了一个瓷盆，时时清洗换水。每当阳光照耀，它会变幻几种不同的颜色，时红时黄，再放几条小鱼嬉戏游弋其间，可以增添无声的乐趣。都道山水有情，石岂能无情？有情在，自然会有灵气。借用古人的一句词改一个字，叫做：“山不在高，有石则灵”，若刘梦得先生地下有知，当不会叱我妄改词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