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宝安区实验学校 七(8)班 镇泳思 指导老师:王娟
腊月二十九的霜花还未化尽,爷爷已拽着我拐进老巷。主街的喧嚣被甩在了身后,唯有小巷里红色小推车上挂着“罗记锅盔”这块简陋的招牌在晨雾里浮沉,好像一块倔强的火漆印,盖在旧年这点最后时光的褶皱上。
听爷爷说这家锅盔已经开了二十多年,是我们家乡名副其实的“老字号”了。
我看到老板的指节虬如老槐枝,可面团却被枯干的“老槐枝”驯成了温顺的小白兔。他取面时,掌心的老茧簌簌抖落粉雪,五指翻飞间,一团温热的面竟生出筋骨一般,被揉成浑圆的白玉盘。当铁勺舀起臊子时,他忽然顿住——用木勺尖将肉馅又往中心推了推,这才满意地封口,迅速贴到高温的烤缸内侧。
“老人家还没打算回家过年啊。”等待锅盔烤制的间隙,我和老板聊了起来。
老板一边擦拭着缸壁上的焦痕,一边笑着说:“我正等着大清早卖菜的人呢,他们忙过这阵子就该来找我这个老伙计了。再说,这附近还有些老人和环卫工人,他们平时就靠我这点物美价廉的锅盔填肚子,我要是停业回家过年了,他们怎么办?”
听着老人的话,我似乎瞬间读懂了刚刚老人放肉馅的细微动作——这多出的一勺,原来是留给卖菜老汉环卫工人的“暗号”,是二十年来未写进价目表的契约。
随着老板的铁勺轻叩烤缸的脆响,锅盔“啵”的一下裂开笑纹。老板熟练地用黄皮厚纸装上两个递给我和爷爷。我轻咬一口,焦黄的面衣簌簌剥落,露出雪色瓤心,蒸腾的热气裹着麦芽糖的甜与花椒的麻,在我的鼻尖跳起了舞蹈。咬破脆壳的刹那,仿佛有双布满老茧的手,正隔着二十年光阴,轻轻摩挲我的味蕾。
“您这手艺,该去主街开店啊!生意一定会很火爆!”我由衷地赞叹。
“主街租金贵,锅盔就得涨价。那帮卖菜的老伙计,吃不起——”老板摆摆手,语气平和温润。
短短几句话,让我既惭愧又温暖。我自作聪明的建议,源自我一直肤浅的认识:这个时代的生意人应该会更多追求经济利益的最大化,但这位老板的话却出乎我的意料,他用低廉的价格守护着普通百姓的一日三餐。这种善意虽无声,却如涓涓细流般滋润着我的心。
临走时,我回头望那辆红漆斑驳的小推车。它静静伫立在巷口,烤缸里跃动的火苗将寒风煨成了暖流,铁勺上的臊子油在寒风里凝成了琥珀色。我想,这二十年掌温的刻度,应该比任何租金合同都滚烫。
我忽然明白,当主街的霓虹吞噬了最后一声“磨剪子嘞”,当“手作”一词沦为网红店兜揽生意的噱头时,这方寸之间的坚守,这缸壁上的焦痕,却像一枚枚活字,将那一抹蕴藏在细节里的“善”反扣在时代的宣纸上。
点评
这篇文章将视角聚焦于小巷中一家不起眼的锅盔摊,巧妙地从日常生活中挖掘出感人的细节。这些细节看似微不足道,却触及大爱与人性的美好。它不仅歌颂了锅盔摊主这种默默无闻的奉献精神,还反思了现代社会中商业逐利现象与传统手工艺之间的冲突。锅盔摊主不被物质利益驱使的纯粹善意,是时代洪流中弥足珍贵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