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龚碧艳
如果有人问年味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脱口而出——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包春卷,享受团圆的喜悦。因为我就是嚷着“过年喽,吃春卷”长大的。如今我已是做春卷的好手,连年幼的女儿现在也能凑过来帮衬,这手艺可是在外婆身边耳濡目染的结果。
记得儿时冬月一过,最期待的便是过年,因为迎来假期,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赖在疼我的外婆家,玩好吃好,乐不思蜀。外婆双手灵巧,手上有很多绝活,其中最拿手的便是做春卷。在那个物资匮乏,鲜有零食果腹的年代,可口的春卷是我解馋的美味,更是我在伙伴面前炫耀的资本。
寒冬腊月正是地菜大量上市时。叶肥茎嫩的地菜是家乡常见的野菜之一,有种特别的芳香,在老家颇受人们欢迎。外婆做的春卷总首选它做馅。地菜哪里来?当然是从野地里挖,每次外婆去寻,我都乐意跟着,尽管天寒地冻。开始我常把野草兴奋地投入篮子,外婆笑着说:“那能吃吗?草呀!”说罢便耐心地教我如何辨识,于是我很快认识了众多可食的野菜,成为外婆的好帮手。
光有地菜是不够的,还得有配料,外婆挑选的是肥瘦搭配匀称的五花肉。食材准备就绪便可做馅了。外婆的做法与众不同,人家是把洗净的地菜切碎,再和肉一起翻炒,而外婆则用开水把地菜烫个半熟,除水切碎后拌肉末作料搅匀。春卷的皮呢?外婆首选豆油皮。可那年头豆油皮金贵——只有自家打豆腐时才能收取。所以外婆常用小麦粉调成糊煎——这颇考验手艺,皮不能厚,厚了难熟;也不能太薄,过薄易糊。一只小火炉,一口小锅,一把勺,外婆便能整出大小如一厚薄恰到好处的春卷皮。
做好的春卷皮不能久放,得现包。只见外婆一手托住皮一端,另一只手挖一勺馅,两头往里一折再顺势一卷,三下五除二,一个有棱有角的春卷便展现在眼前,让幼小的我惊叹不已之余常常馋涎欲滴。
深冬严寒异常,包好的春卷可放置好几天,客人随到随做,煎炸各具风味,凭君喜好。外婆偏好小火煎,放一锅底油,勤翻至金黄便可起锅,此时已是满屋飘香。通体金黄而不焦糊的春卷,油而不腻,入口酥软,清香入脾,常常令登门拜年的客人称赞不绝。嘴馋的我常常是口里吃着,眼睛还盯着锅里。外婆满脸慈祥的笑容,边煎边爱怜地说:“没听说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慢点吃,多着哩!”
此情此景恍若昨天!年尾在外漂泊的我怎能不返乡陪她老人家呢?尽管路途遥远,但每年我总会携妻带子奔赴那魂牵梦萦的小村庄。如今外婆年迈,行动早已不便,野外采摘地菜当然是我的任务,妻乐意帮忙,孩子也蹦蹦跳跳跟着。一家人提着篮子走在家乡的小路上,阳光暖暖的,寻到一棵地菜的高兴无法用言语形容,幸福油然而生。外婆看到我们提着新鲜的地菜回来,也是喜不自胜,微笑爬满额头。于是一家人又开工了,你煎皮来,我做馅,有说有笑,忙得不亦乐乎!年味就是这样渐渐酝酿出来了,随着春卷的香味溢满整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