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家欢
童年的快乐,离不开舌尖上的满足。
上世纪90年代的农村,从琳琅满目的“合作社”到开着窗口的“铺子”,从市场摆摊的吆喝到走街串巷的叫卖,无不召唤着孩子。
你一定知道“猪耳朵”吧?它不过是面粉与糖混合油炸而成,因似猪耳而得名。长大后我才知道有的人称它为“猫耳朵”,有的人称它为“牛耳朵”。究竟是啥耳朵也不重要了,总之它是很多人儿时零食里难忘的“嘎嘣脆”。
爆米筒五颜六色,在单薄的自行车后堆起了大山。买到了一根,我们便一截一截套在手指上。这种简单的快乐,无数次遭到大人的鄙夷。
泡泡糖开始流行,小伙伴自是要比一比谁吹的泡泡更大,我通常只当裁判——我可不喜欢泡泡“啵”的一声炸裂,糖膜就糊了满脸。等泡泡糖嚼到没味了,却总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恶作剧的男孩把泡泡糖偷偷粘在了哪个女生的板凳上,不一会儿,女生气急败坏。至此,泡泡糖终于完成了“物尽其用”的使命。
“草粿——食草粿——”听到熟悉的吆喝声,小孩子端着碗飞奔出门,生怕草粿走远了。村里卖草粿的老人外号叫“邋遢”,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草粿热卖。他的竹扁担系着麻绳,一头挑着装草粿的木桶,一头挑着盆盆碗碗、红糖白糖和小板凳。掀开布包的木盖,草粿在木桶里颤颤悠悠。老人两勺就把碗填满,问“白糖红糖?”糖粉一洒上,转眼就融成琥珀色的糖浆。
除了草粿,夏日里最吸引人的叫卖还有冰棍。在潮汕,我们管冰棍叫“雪条”。无雪条,不夏天!卖雪条的大叔骑着二八大杠,后座绑着白色泡沫箱,里头整整齐齐码着红绿黄白的冰棒,有绿豆的,还有红豆的。有时正写着作业,听到“雪条”的叫卖声就坐不住了。大人教训:“不读书,以后就去卖雪条。”我却听得美滋滋——不读书还能实现雪条自由,还有这样的好事!
潮汕的“瓜册”你可能不知道,它是冬瓜片裹了一层糖霜。瓜册本是蜜饯,干吃时甜得发腻。若把瓜册丢进温水里,糖霜化了,瓜册变得透明,吃起来清甜不腻——儿时,爱钻研的我们总能解锁零食最美味的吃法。不过,更多时候,瓜册是和苦涩的中药味纠缠在一起。生病时大人端来一碗浓浓的中药,必定递上一片瓜册。喝中药时再紧锁的眉头,也会败给了瓜册的甜。
没错,童年的快乐,离不开舌尖上的满足。可是,童年的忧愁,是口袋的羞涩。
《童年》里唱:“福利社里面什么都有,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唱的不就是我们的小时候吗?一个猪耳朵5分钱,一根爆米筒5分钱,一条雪条一毛钱……但零花钱不是经常有,我们也不好意思伸手和父母要钱。
村里的合作社是我们眼中的“大商场”,商品是罗列在玻璃柜里的,散装的零食是放在玻璃瓶的。不过屋后开着小窗的“铺子”,我倒是常有光顾的机会。到“铺子”帮阿爸买烟,跑腿的奖励,是可以买一包“老鼠屎”(陈皮丹)。小时我曾坚决反对老爸吸烟,在家里贴满“禁止吸烟”的小标语,但老爸一包“老鼠屎”就瓦解了我的坚定。我攥着钱兴高采烈就往“铺子”跑了,攥着老爸的烟和我的零食又兴高采烈地跑回了家里。哎呀,这该死的意志力。
现在,当我带着孩子去商场挑零食,当我看到孩子从货架上一件件搬进购物车时,我突然想到,现在的他们或许永远无法体会,我们一根雪条回味一整天的快乐。正是曾经口袋空空的忧愁,正是不敢轻易和父母央求的羞涩,让童年里的每一样零食都格外珍贵,让舌尖上的每一份快乐都值得回味。